深领着他过福聚楼大门不入,绕往右边,答他道:「为免人多耳杂,尉迟老板借出他的雅居,方便说话。」龙鹰顺口问道:「他们来了吗?」夜来深停步,道:「全到哩!」又约束声音,传声道:「今早田上渊给召到大相府,说过甚么,没人晓得,约半个时辰,事后大相脸有不悦之色,沉默得令人害怕。」 龙鹰拍拍他肩头,道:「夜兄很够朋友,我懂应付的了。」夜来深现出一个苦涩的神情,摇头,叹一口气。他显然不理解宗楚客对田上渊的纵容和姑息,亦不以为然,若换过是他,肯定选「范轻舟」,弃田上渊。说到底,夜来深终为江湖人,为官时日尚短,虽热中名利,可是讲惯了江湖规矩,仍与在官场打滚者有根本上的分别,有他是非的标准。以往视「范轻舟」为敌是另一回事,现在「范轻舟」既向宗楚客投诚,变为自己人,忍不住提醒龙鹰。深一层去思量,正为宗楚客引入外族的缺陷,也是创业容易守成难的道理。宗楚客长期在塞外与外族打交道,于中土基础薄弱,如非搭上李显这可居的奇货,不可能进入大唐皇朝的权力核心。其野心远在武三思之上。盖棺论定,武三思非没想过做皇帝,那是在女帝时期,希望可成皇位合法的继承人,冒最少的风险。可是,李显在千呼万唤下,回朝当太子,大唐fubi之势无可逆转,武三思改为全力逢迎李显,令武氏子弟在新朝仍能风光一时,龙鹰再感觉不到武三思有取李显而代之的妄想。宗楚客在这方面与武三思有根本性的不同。从他的作风看,是冒险者和投机客的混合体,专讲低买高卖,寻求的是最大的利益,无情无义。宗楚客就是当代的吕不韦,发迹的过程离奇地酷肖,同样相中落难的继承人,因而扶摇直上,攀登位极人臣,有资格觊觎帝座的位子,且都是打开始立心不良。宗楚客与田上渊狼狈为奸,互取所需,乃天作之合。前者藉见不得光的私盐勾当获得庞大财富,可无限地支持李显和韦氏的挥霍,赢得他们的信任。这类暴利的勾当,开始了便很难停止,何况宗楚客为了远大的目标,必须在中土建立他的势力和班底,故把田上渊引进来,培植其成为取代黄河帮的庞大江湖势力,险些儿破坏了大江联北上的大计。
可是,田上渊虽竭力粉饰,又得宗楚客派乐彦助他与各方修好,始终没法洗脱其外族入侵的意味。到龙鹰一方揭破田上渊与鸟妖勾结,密谋引突厥狼军入关,被俘三人尽为外族,即使宗楚客凭着煽动李重俊的政变,逆转了对他不利的形势。可是随田上渊野心的曝光,影响庞大深远。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。夜来深此刻近「范轻舟」、远田上渊的心态,反映的正是此一现实。宗楚客亦骤然惊觉已引狼入室,他之所以这般瞧重今夜与「范轻舟」的对话,是希望「亡羊补牢,未为晚也」。田上渊已成为宗楚客政治上的累赘,拖他后腿。有一天韦后站稳阵脚,大可能因田上渊而对宗楚客另有看法。问题在宗楚客今天如何处理水火不兼容的「范轻舟」和田上渊。夜来深口中的雅居,为福聚楼大老板尉迟谆的居所,位于福聚楼后方,隔一条街,宅院连绵,颇具规模。尉迟谆给足宗楚客面子,借出雅居主堂,作为他设和头宴的场所,酒菜由福聚楼供应,等若从福聚楼延伸过来的厢房。这个迁动,或许显示出宗楚客心态上的改变。宗楚客向龙鹰提议和头酒的当时,他选不设厢座的福聚楼,而非是其他没那么显眼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