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「娘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既来怪朕听信一面之词,却又不肯接受『十面之词』?」给李显斥责后,宗楚客噤若寒蝉。大唐天子发威,震撼之强,连远在御书房百丈外的龙鹰,亦清楚感受到。此时只有韦后仍敢和李显说话,有那个资格。韦后颤声道:「皇上…………」龙鹰猜测韦后正目泛泪花,随时可失声痛哭。宇文破止步,待李显进一步的指示。御书房笼罩在难堪'沉重的静默里。谁曾想过,李显有此一着?在隔离独立的情况下,谁敢写下虚假的供词?也没人肯自发地为无德无能的韦捷去犯欺君之罪,冒着诛家灭族之祸。韦后心知肚明,自己乃注定了的输家,输的非是一局游戏,而是韦捷的小命。硬撑不成,只好走符太预料之中「一哭、二饿、三上吊」的第一步。李显的奇着是给逼出来的。没人晓得当日在病榻之旁,汤公公向李显说过甚么话,但肯定无一句是废话,坦白直接,方可令李显在没征询恶后意见下,毅然册立李重俊。现时李重俊兵败逃亡,李显大权旁落,欲邀范轻舟入宫,韦氏子弟竟敢悍然阻截,还毁掉圣谕,汤公公当日的警告,成为眼前现实,若他仍不奋起反击,将步上高宗的后尘,成为韦、宗两人的傀儡。李显根本没另一个选择。韦后飮泣道:「皇上—你要杀女儿的夫婿,不如先杀了本宫。」跪地的微响传来。龙鹰特别留神,听出在场的宗楚客、宇文破、上官婉儿,全跪到地上去。上官婉儿的声音道:「皇上开恩!」李显叹息一声,不胜欷献的道:「罢矣!罢矣!」好一阵子,御书房内除韦后呜咽落泪的哭音,没其他声息。面对祭出最后一着的恶妻,李显该满怀感触,往昔患难与共的妻子,现今如同陌路之人,剩着眼于她韦族外戚的利益,半点不体恤他的感受。韦后说该杀的是范轻舟,直斥李显胡涂,是不留余地。如果李显硬咽这口气,他的皇帝不用当了。韦后错在落后于最新的形势,仍以为李显像以前般好相与,任她搓圆捏扁,不吭一声。更不明白武三思之死,对李显的影响有多大。李显事事含糊,得过且过,耽于逸乐,然却非没有底线。他乃重情重义的人,故此对曾患难与共的恶妻、陪他一起受苦的子女,存有补赎之心,放之任之。可是,于唐室子弟,特别是皇弟、皇妹,他爱护之心,亦情真意切。即使女帝对他这个儿子不仁不义,他只怀仰慕之情,没仇恨之火,要怪便怪母皇被人唆摆,误会了他。武三思「接他回朝」,令李显视其为知心好友,至死不渝。凡此种种,可知李显最重「亲情」。
可是,韦后的外戚集团,与陌生人分别不大,李显从来没与他们建立私下的关系。女帝在世,由于憎厌韦后,其外戚家族被排拒在权位之外。到李显登上宝座,韦后方开始引入韦族子弟,以为羽翼,但因有武三思从中作梗,又得李显支持,故最了不起的,只能当上没实权的闲职。武三思刚去,韦氏子弟立即蜂拥而来,如嗜腥的苍蝇般,抢占要职,弄得一片,狼藉,其中最重要的,正是韦捷窥伺的右羽林军大统领之位。一旦此职落入韦氏子弟之手,宫城三大军系,三有其二,掌握在韦宗集团手里。若能以韦氏子弟替换宇文破,李显将身不由主,虚有皇帝之名,无皇帝之实。这才是真正的政变。此无名有实的政变,体现于韦捷拦路毁谕的事件上,令李显一方,与韦宗集团,攀上斗争的锐锋,再无转圜余地。退此一步,则无死所。李显